記者 朱華 通訊員 張喆 李治
  這是未來信息化戰爭的模擬場景:激烈戰鬥中,突然空天導航衛星被摧毀,信號隨之中斷。然而,戰場並沒有沉寂,部分高新武器火力依然按照計劃擊中既定目標。而這精確打擊的背後,離不開以“激光陀螺”為核心器件的自主導航系統。
  激光陀螺,又叫環形激光器,在加速度計的配合下可以感知物體在任意時刻的空間位置,被譽為武器平臺定位導航系統的“心臟”,曾是被美、法、俄壟斷的高科技領域。
  為讓激光陀螺綻放異彩,在湘江之畔有這樣一群人,他們用43年的矢志堅守和披肝瀝膽,讓我國的激光陀螺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填補國內多項空白,為我國掌握該領域核心關鍵技術作出了突出貢獻,他們就是今年的全軍先進典型——國防科大激光陀螺技術創新團隊。
  堅守:從無到有實現自主生產
  從兩張“小紙片”起步,43年矢志不渝研發“千里點穴”核心部件。
  由於激光陀螺與傳統機械陀螺相比,啟動快、動態精度高、抗干擾能力強,可用於航空、航天、航海等領域高精度慣性導航,1960年美國率先研製出世界上第一臺激光器後,開始激光陀螺的研製,並於上世紀70年代末期在戰術飛機和戰術導彈上試驗成功,在世界範圍內掀起激光陀螺的研製熱潮。
  在時任國防科委副主任錢學森的指導下,1971年,國防科大成立了激光教研室,憑著錢老提供的兩張寫著激光陀螺簡單原理的小紙片,開始了43年的艱難探索之路。
  面對大量空白,團隊從零開始,研製初期進展十分緩慢。當初,我國有十多家單位開展這項研究,絕大多數因基礎工藝過不了關而放棄。“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更要堅持下去。如果我們不乾,就可能給國家留下空白!”中國工程院院士、時任團隊負責人高伯龍擲地有聲。
  剛開始時,高伯龍和同事連製作激光器用什麼材料都不知道。一次,他聽說大理石膨脹率較低,可以選用。為節省開支,高院士就推著平板車到長沙火車站工地去撿廢料,一次又一次。
  一天,高伯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腳腫得連襪子都脫不下來。老伴心疼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都這麼大年紀了,何苦?”他卻說:“我們起步已經晚了,如果現在再不抓緊,什麼時候能趕上?”
  高伯龍患有哮喘病,膽囊和心臟也有問題,常年靠超劑量服用藥物控制。“因過度疲勞,每個月都可能發作兩三次,他也就是在實驗室里稍稍歇歇,好一點又繼續乾。”工程師丁金星和高伯龍共事30多年,是團隊中的“老一輩”。
  這種堅持不懈的精神感染了整個團隊。炎熱的長沙,下午1時30分,是大多數人午休的時間,但在激光陀螺研究所的各個實驗室內卻熱鬧非凡,端著盒飯盯著儀錶是常有的事。從早上6時出門到晚上10時以後甚至是凌晨回家,在實驗室一獃就是十幾個小時,負責鍍膜環節的黃雲教授笑稱,“我家鄰居從來見不著我,總問我愛人我是不是出差了,其實我在實驗室。”據統計,團隊成員平均年加班1500個小時以上。
  高伯龍帶領創新團隊,根據當時國家基礎工業十分薄弱的實際狀況,另闢蹊徑,提出了全新的技術路線,整理撰寫了《環形激光講義》,成為我國該領域的奠基之作,為後來的發展指明瞭方向,提供了基本依據。
  30年磨一劍。1994年11月8日,我國第一臺激光陀螺工程化樣機在國防科技大學誕生,一批批“世界第一”、“中國第一”隨之涌現:第一臺高精度反射率透射率測試儀、第一個實現激光陀螺產業化生產、第一傢具有獨立知識產權並能全閉環研製生產激光陀螺的單位……
  攻關:剋服重重難關 陀螺走出實驗室
  每次攻關都是嚴峻的挑戰,每次突破都是巨大的跨越。
  與其他科研機構不同,團隊中無論是兩鬢斑白的老教授還是歸國不久的年輕博士,既是理論研究領域的“白領專家”,又是工程一線操作的“藍領工人”。為使激光陀螺走出實驗室,他們攻剋了一個個技術難關,研製出一套套設備,填補了一項項國家空白,完成了激光陀螺邁向工程化的華麗轉身。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用來形容激光陀螺的研製一點也不為過。研製過程涉及光、機、電、算等多學科領域,不僅包括十分複雜的理論分析,而且對光學與機械加工、鍍膜、總成裝配等具體工藝提出了很高要求。
  沒有實驗場所,他們把學校廢棄的食堂改成簡陋的實驗室;基礎設備技術落後,他們自己研製、加工改造;不懂工藝,他們分批前往工廠車間向工人師傅學習機械加工、光學加工、鏡片鍍膜、電路製造等技術工藝;經費不足,他們變廢為寶,充分利用廢棄材料。
  在研製工程化樣機時,最大的攔路虎就是被稱為“關鍵技術之首”的鍍膜。為了突破工藝技術這道難關,高伯龍把實驗室變成了“生產車間”,放棄對國內現有工藝的依賴,潛心搞起基礎工藝研究來。
  國內市場上沒有能滿足科研需要的鍍膜機,他們買來普通鍍膜機進行技術改造。憑藉扎實的理論功底和高超的設計技巧研製出當時全國最先進的鍍膜控制系統。為瞭解決環形激光器“頭號”關鍵技術——多層介質膜的檢測問題,經過幾年摸索,中國第一臺激光高精度全程測量設備——DF“透反儀”誕生。直到目前,它仍是激光檢測的主要儀器。在此期間,創新團隊還研製成功了全內腔綠色氦氖激光器,使中國成為繼美國、德國之後第三個掌握這種製造技術的國家。
  超精密光學加工也是激光陀螺研製的重要技術難題∈止づ墜庖鐧僥擅琢考兜墓飠齲負穩菀祝槐橛忠槐櫚氖О莧猛哦映⒕×絲嗤貳!按油吩倮矗 苯鶚懶淌誒吹郊庸ど幌擼幼釔脹ǖ墓ひ杖朧鄭莨と宋Γ斃囊幌嘸庸ぁ>�1000多個日日夜夜,他們攻剋了一系列工藝難題,終於掌握了具有完全知識產權的腔鏡光學加工技術。
  經過43年發展,團隊已成為我國激光陀螺研究領域的國家隊和主力軍,成功研製出多種型號的激光陀螺,多項技術達到國際一流水平。
  奉獻:無私轉讓生產技術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在激光陀螺團隊的會議室,掛著這樣一幅書法作品。
  好人才自然有人搶,一些地方單位紛紛出高薪聘請團隊骨幹,但為了讓自己的陀螺綻出異彩,都被他們婉拒,始終心無旁騖幹事業。
  “我們不是走得最早的,但是走得最遠的,回過頭去看看,有的科研機構離成功就差一點了,就因為一個個瓶頸他們放棄了,而我們堅持下來就成功了。” 楊開勇副教授心有感悟。
  由於保密需要,團隊成員的學術論文不能公開發表;由於攻關進程緊張,他們分不出精力準備報獎材料,43年來只報了3次獎,兩次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由於沒有論文和獲獎成果的支撐,很多專家做了無名英雄。
  “看到自己的成果轉化為產品,廣泛應用到海、陸、空多個領域,比拿多少錢都有成就感。”激光陀螺所所長羅暉的話代表了大家的心聲。
  面對激光陀螺實現產業化的要求,團隊所在的國防科技大學畢竟是軍事院校,科研任務之外還要完成繁重的人才培養任務,以團隊的條件無法大批量生產激光陀螺,於是他們毅然向國內數家有實力的軍工企業轉讓了激光陀螺的成套生產技術,幫助他們培訓技術人員,在北京、天津、長沙多個單位建立了批量生產線,帶動了多家生產基地和配套廠家,現如今從這些生產線上走下來的激光陀螺已應用於國防和軍隊建設領域。
  別人都說,你們真是太傻了,自己研究的成果交給別人使用。該院院長秦石喬卻說:“面對國家利益,其他都是浮雲。讓成果最大限度轉化為戰鬥力,是我們最大的心愿。”
  發展:培育一代激光“陀螺人”
  這是中國激光陀螺人才的培育基地和源頭,一代又一代地轉個不停的“陀螺人”從這裡走出去。
  團隊中,既有年逾80的院士專家,又有初出茅廬的年輕博士,當年的幾人攻關小組如今已經發展成上百人的研發團隊。一批中青年骨幹接過老一輩的接力棒,堅守在追逐強軍夢的道路上。
  “我們在研製新型激光陀螺儀時,曾遇到-40℃工作不正常的情況,為此攻關了好幾年。2008年的除夕夜,我放心不下,去實驗室轉轉,看到高院士仍在帶著學生做實驗,心裡很震撼。”1981年出生的盧博士說,如今他已是激光陀螺研究所副研究員。加入團隊以來,他長期加班加點、連軸轉,過著跟地方同齡人截然不同的生活,“上周高院士還給我打電話佈置了任務。80多歲的老院士都一心撲在研究上,何況我們這些年輕人呢?”
  一次,高院士所帶的博士小韓申請一個10萬元的校預研計劃項目。雖然相對於平時他和導師所從事的百萬、千萬元科研項目來說微不足道,但小韓還是加班加點,花了整整一周時間,提交了一份自己比較滿意的申請報告。當時,高院士恰值身體不好。小韓以為導師不會仔細審核了。沒有想到,當申請書遞給高院士時,他在病床上連續看了4個小時,從標點符號到技術細節,仔仔細細地改了又改,12頁的申請報告到處飄紅。而這一年,高院士已經83歲高齡了。
  小型化、高精度是世界各國激光陀螺研製追求的方向。為瞭解決這個問題,羅暉把近5年所有生產的陀螺測試數據都打印出來,打印的數據紙摞成三摞兒還有一人多高。那段時間,他整天扎在數據紙堆里,對數據一一進行分析整理、仔細對比,一干就是9個月,終於找到了規律,研製出了巴掌大小的陀螺儀。而下一步,更小、更精準是激光陀螺團隊新的目標。
  曾有人這樣問過:“群雄逐‘螺’,為何你們能笑到最後?”他們自豪地回答:“強軍興國是我們事業的永遠‘軸向’,只有像陀螺一樣‘軸向’永遠不偏的團隊,才能造出最好的激光陀螺!”
  (原標題:小小陀螺華光耀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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